蝴蝶君

我会像熊熊大火一样

那也许是中午。


太阳被树枝和玻璃削成水一样的薄片,落在紫色的花地砖上。整个教室的角落,无一处不是散舞清尘。勃拉姆斯和莫扎特的黑白炭笔画挂在两面墙上,脸被照得雪白,黑的墨块都变成了表面滑滑的反光。画底下放着钢琴,女老师尖角的鞋子踩踏板,弹一首《送别》。


满满四层钢条搭的梯架上,都是合唱的女学生。


校合唱团没有男孩子。当时我不觉得这是件怪事,徐清声却问过我,为什么?我们不要唱男声部吗?我被问住了,我不知道为什么。合唱团的选人不是学生决定的。现在想起来,我也只好答,因为我们不专业。


我们只是唱,每周二四中午去站好队唱,拉出去比赛过一两次,其余时间都不知道在唱什么,要唱到哪里去。我现在觉得,那个教室,那些漫漫钢琴与歌声的中午,那些勃拉姆斯和莫扎特垂眸凝视的中午,更像是我做的一场场梦。


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。


晚风拂柳笛声残,夕阳山外山。


夕阳两个字是一唱三叹的,我们分三批唱它,高低绵长,此起彼伏,女孩子的声音细,整个教室里都是水波一样的夕阳。


那到底是中午,还是暮色里的群山呢?


徐清声站在门外等我,站在门外地上一块椭圆形的白光里。他低头在看自己的手,弯曲手指看,再展开抬起来看,再看我们,手放下的速度比转过来的眼睛慢。当时他经常来找我,有时候是读书上的事,有时候是办公室的事,他要去分析试卷就会来带上我。他告诉我那是公平竞争。我知道我锲而不舍的争胜让他感到了一点趣味。我们难分高下,却从未不分彼此。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算天涯知交,天涯想必没有这么轻,知交想必没有那么远。


他的脸上也有光,也是被照得雪白的。


我站在第四层梯上看他。


奇怪的是,他的眼睛,眉毛,鼻子,我一点都看不清。一片雪白。一如他的身后,一个清净净,空阔阔,白茫茫的世界。


薄软绵长的歌声像做梦里的放课铃一样萦绕着。


问君此去几时还,来时莫徘徊。


人生难得是欢聚,唯有别离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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